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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

    看来里的摔落悬崖也不全都是毫发无损、得秘籍神功的。

    “清风,你稍待片刻,我送完朋友便与你同去。”黎望说完,接过南星递过来的外袍,又嘱咐道,“去灶上把那盅药膳汤带上,还有那个从琉璃工坊送来的盒子。”

    南星闻言,立刻就去取东西。

    马雄见这官宦家公子叽叽歪歪,出门还要换衣服拿东西,心想那石姑娘可还等着救命呢,便忍不住冲上来道:“还请这位公子快快随小的前去,病人正等着救命呢,若公子再耽搁,小的只能得罪了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音刚落,一把大刀直接从后头飞了出来,若不是马雄反应快,这会儿恐怕已经见血了。

    “得罪?真是好笑,我白五爷的朋友,也是你区区一个侍从敢得罪的!”白玉堂收回大刀,可这锋芒可半点儿没收,“从没听过求人救命,态度这么嚣张的。”

    黎望是个好脾气的人吗?不,绝不是的,他最近在京中收敛很多,不过是想让爹娘安心些,现在人都冲上门来了,他若是还什么都不做,那他干脆回江南养老算了。

    “晏兄,你所说的事我记下了,若看到丁继武,我必帮你抓回来。”马雄是裴慕文的狗,既然上门来叫,他少不得要跟人对着干。

    晏崇让:……是调停,不是抓人啊。

    但他是个聪明人,早已察觉到堂中气氛非常不对,见黎望说到这个程度,他自然不敢多留,只说了声多谢便匆匆离开。

    刚好,这会儿南星取了东西跑回来,黎望伸手接过,这才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递过去:“南星不便前去,五爷可否随小生走这一趟?”

    白五爷闻言,冲一脸警戒的马雄露出一个充满杀气的笑容:“求之不得。”

    马雄很想反驳,但他低估了这个世家公子,想着还是少主的吩咐要紧,便拉上旁边的药童清风往城外带路。

    说是城外,其实也就是出了外城没多久的山中腹地,这里离汴京城很近,城中许多闲着没事做的纨绔子弟都会跑这儿来打猎跑马。黎望听便宜弟弟黎晴提过两次,这小孩儿整天想着来跑马,可惜心比天高、身比马矮,估计还得念好几年呢。

    “就是前面了,不过前面马车进不去,还请这位公子下马前行。”

    黎望在车上,已经跟清风打听过石玉奴的病情。却原来这石玉奴意外掉落山崖后,被路过的樵夫所救。可樵夫又不懂医术,也无钱给她请大夫,便延误了就医,以至她脑中血块淤积,不仅压迫视觉神经导致双目失明,更甚至有性命之忧。

    叶青士之所以束手无策,一是因为山中光线昏暗,无法行针,二是因石玉奴并无求生意愿,身体生机流失非常快,以至他不敢贸然开方,故此才遣清风来请他。

    “五爷,带上东西,咱们去会会这位裴少庄主。”

    搞事情嘛,白玉堂最喜欢了,闻言拎上东西就走,顺手还把小药童提溜上,很快就穿过狭窄的谷口,没走多久,就看到了一个简陋的小木屋,应是山中猎户遗弃的。

    叶青士此刻就坐在木屋门口,见黎望竟真来了,心中那点儿因儿子叶云而起的小疙瘩瞬间被完全抚平,叶云乃罪有应得,与旁人并无关系。

    “知常拜见老先生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多礼,快随老夫进来吧,病人在里面。”

    黎望便跟着叶青士进去,五爷见此,便也提着东西跟了进去,谁知道他竟在此处见到了展昭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    这是三叠声,分别来自于五爷、展昭和裴慕文。

    这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功夫,黎望已经跟着老先生到了病人床前,却见床边还有个锦衣少年在喂汤药,看着石玉奴的眼中盛满了歉意,看着倒没受什么伤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丁继武?”

    丁继武听到自己的名字,忙转头道:“我是,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晏崇让托我来找你,看来你很幸运,还没踏上黄泉路。”黎望如是道。

    丁继武听到好朋友的名字,当即高兴地站起来,正准备说话呢,那边裴慕文的声音响起:“你们竟是一伙的?”

    “叶老先生,他不是你找来的大夫吗?”

    叶青士正欲解释,黎望接过五爷递过来的食盒放到老先生手边,才道:“小生当然不是大夫,但裴少庄主若听过小生的名头,便该知道小生的药膳江湖闻名,便是北侠欧阳春都会赞一句无人可比。”

    裴慕文闻言,脸上便是一喜,他其实也想过派人南下去买药膳,只可惜汴京离江南太远了,玉奴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:“你是黎知常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承蒙江湖朋友抬爱,小生的药膳颇有些声名。”

    啧,白玉堂忍不住在心中腹诽,没想到这黎知常装起相来,还真像那么回事,瞧瞧,连展昭都唬住了。

    裴慕文当即道:“还请黎兄出手相救。”

    石玉奴却在此刻浑浑噩噩地醒过来,她只觉得命不久矣,却听得裴公子如此低三下四求人,竟是摇头坐了起来:“不要,裴公子不要再为我求人了,玉奴死不足惜,求您别再为玉奴做任何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裴慕文听着,心都要碎了,眼眶中竟隐隐有了水光:“玉奴,你这是何必呢,我所求,不过是你平安康健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黎望第一次见到石玉奴,她确实生得清丽可人,但同样,她脸上带着生活烙印在她身上挥之不去的苦楚,石玉奴是与裴慕文截然不同的人。

    但很显然,裴慕文的出现,并没有将她从苦楚的生活中拯救出来。

    所以,这裴少庄主到底在恋爱脑什么?单方面自嗨吗?

    “冒昧打断一句,小生这辈子见过不少人,你却是第一个能活却不想活的人。”

    石玉奴现在看不见,她只听到一把陌生却又清朗的声音响起,只听得人道,“小生实在好奇,姑娘为何年纪轻轻,就心生死志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大概是觉得自己快死了,没什么好隐瞒了,石玉奴倒也坦然,只道,“公子有所不知,我八岁丧母,十二岁丧父,十七岁丧夫,刑克六亲,裴公子自认识我后,也有了牢狱之灾,我一生孤苦,无依无靠,如今死到临头,竟有种解脱之感。”

    黎望心道一句果然,这姑娘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脊骨,脑子里根本生不起什么情爱,对裴慕文也多是愧疚和感激。

    确认了这一点,黎望问得更温柔了:“那姑娘想必是信佛的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说得不错,信女只求来世平安喜乐,不用再过今生这般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却不求来世,只求今生。”黎望伸手将旁边的食盒打开,药膳堪称霸道的香味立刻飘散开来,丁继武就站在边上,已经狠狠咽了两口口水,他心道这什么汤啊,竟能香成这样,可他不敢问,因为……他还是阶下囚。

    “公子富贵人,小女自不敢比。”

    裴慕文听到这话,就要冲上去,但白玉堂机敏得很,当即就伸手把人拦住,黎知常的声音就响了起来:“我自然出身富贵,或者说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要来得幸运,可我又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来得不幸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我出生就差点没命,自出了娘胎,每一年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多少岁,可我每年都活过来了,但即便如此,每日都是药汤不离手,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病着,姑娘觉得我这般活着,可还有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石玉奴愣住了,因为如果让她每天喝苦汤药续命,忍受身体上的病痛,她只会觉得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“那公子您为何……”她脸上已有了动容。

    黎望这时候已经打开了汤盅,这下味道飘散得更快了,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霸道的食物香气,石玉奴即便病重嗅觉退化,也闻到了这股香气:“这是什么味道?”

    “能救你性命的味道。”黎望舀了一碗汤放在石玉奴手中,“人的性命只有一次,没了就没了,与其奢望来生和佛祖,不如靠自己。我记得佛家是功德论,姑娘今生可积了多少功德了?”

    石玉奴端着汤碗的手,愣住了。

    可这会儿,黎望已经站了起来:“若无功德,今生就这般去了,来生不过是重复今生的苦痛,逃避只能有短暂的安宁,可这份安宁过后,说不定是愈发猛烈的苦楚。”

    “孰是孰非,姑娘是个聪明人,喝不喝这碗汤,也是姑娘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救人救命先救心,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,既有宅心仁厚,又有天赋天才,果真是别人家的麒麟儿啊,叶青士心中叹完,也起了爱才之心,心想他这回必得治好这黎知常。

    这般的少年人,若是早殇而去,世间岂非又少了个人物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  白吱吱:你不喝可以给五爷喝啊!

    第36章

    浮木

    这世间,活得通透的人并不少,可像黎知常这般年纪的却很少。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长久的病痛赋予了此人璀璨不同于旁人的坚韧,但细细一想,却觉得十分残忍。

    特别是白玉堂,他同黎知常相处最久,见多了对方嘴毒算计人的模样,却从未想过他这位朋友坚持活着,就要付出常人十倍的努力。

    可他同样明白,黎知常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,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,因为他即便孱弱病重,亦能靠自己的力量做想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于是,五爷的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的石玉奴身上,毕竟黎知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若这姑娘还一心寻死,那可真是辜负了这一碗药膳汤。

    所幸,石玉奴是个很听得进话的人,或者说,她害怕来世再过这种暗无天日、被苦水浸透的生活。若不是生活太苦,她又如何不想活呢。

    只是因为活着太累,亏欠太多,她实在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力气。

    掌心的汤碗带着某股灼人的热度,她这辈子从十二岁开始,就再没有人为她做过饭了,一直都是她为别人下厨,却总是被人挑剔,不得一句好话,这样的日子过得多了,她都快忘了好吃的食物到底是怎么样的。

    但现在,她忽然又重拾了这种能力。

    因为眼前一片黑暗,石玉奴根本不知道汤碗里的是什么东西,只觉得温汤入喉,竟渐渐要驱散她心头的寒雾,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,她忍不住越吃越快,温暖很快到达她的四肢百骸,即便是盛夏她也觉得寒凉无比,可此刻已接近冬至,她却觉得身上暖极了。

    “玉奴,你怎么了?你怎么哭了?”

    石玉奴一摸自己的脸,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。

    叶青士见裴慕文情绪激动,忙解释道:“这位姑娘情志失常,长久郁气积聚于心,又坠崖身受重伤,哭出来反倒有益于病情,这盅汤下去,老夫下针起码有五成的胜算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有救?”裴慕文高兴道。

    叶青士刚要说不能完全保证,就见黎家小子递过来一个木盒:“叶老先生,若再加上这个呢?”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黎望伸手将木盒打开,露出里面比较简陋的老花眼镜,他当然也想做得精细些,但因为时间仓促,他只找了个同叶青士年纪差不多的老秀才作准度调整:“老先生不妨带上看看,这两边架在耳上即可。”

    这是琉璃?还是透色的?这可价值不菲啊。

    叶青士有些犹豫着接过戴在脸上,初初很有些不适应,但很快他只觉眼前变得明亮通透起来,他的眼睛也不再需要眯着才能看清楚东西。

    好东西,这黎家小子好厉害的巧思啊。

    叶青士压了压心头的喜意,道:“现在,老夫有起码八成把握了。”

    既是叶大国手断言能救,那闲杂人等自然要被清出去的,虽然叶青士很想让黎家小子留下问问药膳汤的功效几何,但显然黎望有另外的想法。

    叶青士带着药童清风在里面为石玉奴施针,裴慕文就直接等在门口,他心中自然依旧心焦无比,再没确认心上人完全脱离病危之前,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。

    可就在这时,有个煞风景的人开口了,这个人自然就是黎望。

    “裴少庄主,黎某的药膳钱,可否当面结清啊?”

    白玉堂方才还在憋气,心想这黎知常怎么回事,今日说好的来找茬竟真奔着救人来了,这会儿都从里头出来了,怎么还气定神闲着。他刚要开口呛声,就听到黎怼怼开口了。

    裴慕文只要不是面对石玉奴,还是很懂得交际的,闻言就道:“今日多谢黎公子出手相救,待此事过后,天下第一庄必有重谢。”

    展昭却瞧出了黎望态度不善,刚要出面调停两句,就被白五爷一把拉住,随后也就失了开口的时机,只能听黎兄开口:“不必等到他日,我呢不缺钱也不缺人帮忙,更不是江湖人,今日你家这仆人上门来请,态度恶劣不说,还想强用武力,若非我这位朋友武力出众,恐怕还抵挡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要求很简单,素闻裴少庄主杀人不眨眼,我这人呢,天生受不得半点气,这金钱承诺就不必了,我只需——”黎望伸手指向后头站着的马雄,“裴少庄主出手杀了他,这药钱就算是付了。”

    展昭一听,就忍不住皱眉:“黎兄,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敬黎公子是个正人君子,黎公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?”裴慕文的语气,已经不善起来了,可见他身处上位太久,根本不懂得如何“平易近人”。

    黎望多会阴阳怪气的人啊,当即就站到五爷身边开腔:“咄咄逼人吗?不过就是个仆人而已,裴少庄主今日不也因为气愤,随手杀了两个丁家仆人吗?”

    “这丁家好歹也是尚书府,尚书府的仆人你随手就杀了,怎么你裴家庄的仆人,就比别家的高贵吗?”

    艹,这黎知常的嘴巴可真是太会说话了,这要是借来跟人吵架,哪还有吵不赢的啊。

    裴慕文脸色瞬间难看:“黎公子是来替那丁家叫屈的吗?那丁继武纵马驱赶玉奴,以至玉奴失足坠落山崖,他丁家如此家教,我没杀了他,已是便宜。”

    “丁家与我有何干系,少庄主这般顾左右而言他,可是不愿意杀了此人?”

    马雄跟在他身边多年,裴慕文自然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:“还请黎公子换个要求,不知黎公子是否记得,当初你师父金头太岁甘豹能够成功金盆洗手、归隐山林……”

    黎望却很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:“不用提醒,这事儿我刚好知道,可这事同我问你要药膳钱,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?”

    裴慕文被怼得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“再说了,此事是裴老庄主于我师父的恩情,就算是要报恩,那也是向老庄主报恩,你有什么脸面竟敢提我师父的事情?”道德绑架?什么玩意儿啊。

    马雄却听得气愤,当即站出来道:“小的对公子无礼,是小的错了,但你不许侮辱我家公子的名声,否则天下第一庄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    白玉堂一听,当即呛声回去:“你们天下第一庄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,就这么喜欢施恩图报吗?对展昭是,对那侍卫张龙也是,对黎知常还是这套,就没有一点新花样吗?还是说你们裴家庄,就是靠着别人报恩壮大的?”

    “住口!”裴慕文怒斥一声,随后转头看向展昭,“展兄,你就这么任由你这些新朋友胡言乱语吗?”

    展昭卡在中间,当真是哪边都不敢劝,黎望见他两难,当即十分“贴心”地开口:“此事,又与展昭有何关系?难不成他与我们交朋友,还要管我们开口说什么吗?少庄主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嘛。”

    黎望话锋一转,当即犀利起来:“素闻裴少庄主是个英雄人物,如今竟连杀个乱了规矩的仆人都不愿意,可见不大明白己所不欲、勿施于人的道理。看来今日这药膳钱,黎某是问错人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如此,等石姑娘醒来,黎某与她要便是。”

    黎望说完,抬步就要离开,可事情一关联到石玉奴,裴慕文的理智瞬间就被冲翻,他当即一个纵跃拦住了黎知常的去路:“不,此事与她无关,若你敢动她一根毫毛,我必与你黎家不死不休。”

    天下第一庄势力巨大,与朝臣和勋贵都有来往,且在武林中如定海神针一般,可惜啊,恐怕这些很快就要成为过去式了,有这样一位掌舵者,破败恐怕只是时间问题。传闻初代庄主裴英不受功勋、避走江湖、低调行事,才遗泽后代。

    可如今这位新任庄主行事可半点儿不讲究低调,这出口张口全是天下第一庄,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,可这恩情总被人提起,即便是光明磊落如展昭,恐怕心中也会有疙瘩,只是展昭为人仁厚,不会在意而已。

    “裴少庄主,石姑娘一届柔弱女子,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?小生好歹出身书香门第,受正统儒家教育,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去欺负一弱女子吗?你是信不过我黎家的名声,还是信不过我甘师父教人的能力?”

    黎望缓了口气,才继续道:“方才激你杀了这仆人,不过是想试探一番裴少庄主罢了。”

    白五爷闻言猛回头:咋地,黎知常你居然怂了?!

    裴慕文听罢此言,也觉得这黎知常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,他刚要顺着说上两句,却听得此人竟又开口,说的却跟前头的话没有任何关系,却直戳他的心肺。

    “裴少庄主,你可知道为何这石姑娘对你的示好避而又避吗?”

    裴慕文当然知道,玉奴是觉得他们两人门第相差太大,又有寡妇这个身份挡着,他父亲和母亲俱是不同意,她不想他在中间为难,才会甘愿离开。

    一切,都是为了他啊。

    黎望见裴慕文一脸感动悲戚的模样,当即够了勾唇:“看来裴少庄主并不知道,一个时时身处湍流会被冲走的人,如果拒绝一根浮木,那只能证明这根浮木并不是她所求的那根浮木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  黎汪汪:简单点,人姑娘不喜欢你,懂!

    第37章

    收回

    石玉奴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,她的苦痛和自卑都写在脸上,同样的,她对裴慕文的拒绝也写在脸上。

    可惜这裴少庄主自视过高,以为只要他喜欢,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喜欢他。殊不知感情这种事,最不讲规矩,任凭你受多少名门贵女的青睐,你付出多少真心和努力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

    “黎公子,你不必拿这种话激我,马雄对你无礼之事,他日定会上门致歉,今日你送汤之事,天下第一庄也会给出该有的诚意,至于其他,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黎望听罢,却轻笑起来,这裴慕文也挺有意思,既然委婉的话听不懂,那他可就直说了:“裴少庄主何必自欺欺人呢,男欢女爱,本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,石姑娘既已表示不愿意同你在一处,你又何必死缠烂打,没的伤了体面。”

    “黎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!不要以为我不敢同你动手!”

    白玉堂一听,当即拦在黎知常面前:“动手就动手,五爷正好试试你天下第一庄的武艺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过是看石姑娘一介弱质女流,出于同情说上两句罢了。”黎望一副“我是仗义执言”的表情,“裴少庄主近些日子的动作,我也有些耳闻。我想石姑娘只要是个正常的人,都不会选择同少庄主在一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话,什么意思?你在隐射我家少庄主不值得托付终身吗?”

    黎望当即摇头:“非也非也,天下第一庄乃武林名门,家资极厚,少庄主又生得一表人才,武功才学样样出众,更难得的是,至今未纳妾室,对感情想来极为专一。但少庄主可曾听过齐大非偶这四个字?”

    裴慕文闻言就是不屑:“门当户对,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才会讲究的东西,我裴慕文自不会在意这些东西。”

    ……那裴老庄主夫妇反对个什么鬼啊?!

    “那裴少庄主可太为难石姑娘了,你不在意,凭何替她决定不在意呢?”黎望当即犀利开口,“那石家夫妇逼良为娼,确实可恶,可若他们犯罪,也当有律法惩戒他们二人,你一言不合就杀人,我想但凡是个正常姑娘,都会只想远离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猜裴少庄主未杀那石樵二人,想必就是石姑娘不想再看你杀人,对不对?”

    马雄瞪大了眼睛,因为事情确实如此人所说啊,难不成……那石玉奴真不喜欢他家少主?可这怎么可能呢?他家少主为她做了那么多事!

    “看来我说中了,此次少庄主越狱二度杀人,你猜石姑娘心里,是怎么想你的?”黎望慢慢踱步,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拿话扎裴慕文的心,“恐怕就是个动辄杀人、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江湖名门狂徒罢了。这样的人,裴少庄主觉得可堪良配?”

    “以你的身份能力,本该有无数种办法能拉她出苦海,可你看她现在,宁可去死也不愿活于人世,这难道还不够少庄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吗?”

    艹,这话好扎心,可是……却又无比真实。

    白玉堂忍不住看了裴慕文一眼,啧啧啧,这脸色可太难看了,太难看了。不过话说回来,他原先还当这两人是一对有情人呢,没想到……事实竟是这裴慕文一厢情愿。

    这也未免……太打击人自尊心了,特别是像裴慕文这等心高气傲的人,恐怕这辈子都没栽过这么狠的跟头吧。

    正是此时,叶青士推门出来,说是施针成功,石姑娘的命救回来了。

    裴慕文闻言,当即一喜,刚要说什么,却听得那黎知常又开口:

    “黎某的药膳汤,只有第一次喝才有方才那般的效果,石姑娘的命现在是救回来了,但若是裴少庄主还这般一意孤行,恐怕结果不是你想看到的那样。”

    黎望转身,行了一个道别礼,最后说了一句:“叶老先生救人不易,还望少庄主行事多考虑别人一些,石姑娘是,展昭也是,还有裴老庄主,忠言逆耳,黎某说话惯来不好听,这便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就看了一眼展昭,揪着五爷和丁继武就出了山谷。

    展昭回了一个点头,他方才不是没有机会打断黎兄的发言,可越听他的心就越沉,这些话他难道不想讲吗?他当然想讲,只是因为他没有黎兄那么利落的口才和无所顾忌,所以才至今未讲。

    希望经此一事,慕文兄能有所改变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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